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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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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佐野……萬次郎……

在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洋子還有片刻的陌生。然後剛才因為見到萬次郎而一直沒有消散的熟悉感終於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般,和伊佐那偶爾的模樣重疊在了一起。

是了,伊佐那也是那樣,笑起來常常都會露出八顆牙齒像個小孩子般幼稚。如今看來哪怕兩個人並沒有血緣上的關系,但也有些相似。

可如此聯想下去,她的腦海裏便逐漸想起了很多之前伊佐那和她講過的話:說這個弟弟脾氣很差性格暴躁仇家太多;是個相當情緒化又有些暴力傾向的人;總是給周圍的大家惹來很多的麻煩。

剛才對方暴起趕走那個有些冒失的男粉絲的一幕,似乎讓這些說辭具現化到了她的面前,也和眼前的青年融合在了一起,將他的形象變得愈發清晰。

似乎是個容易被情緒左右,孩子氣,或許還有點瘋癲以及神經質的人。

內心根植的關於過去的陰影讓她在應激之下表情微變,雖然盡力控制住了,但還是略帶一些不安的點了點頭,臉上勾起的笑容因為肌肉在極力的壓制下顯得比之前錯認他為粉絲的時候還要僵硬。

“…嗯……嗯…講,講過。”

這種變化在此時被黑色沖動影響著的佐野萬次郎眼裏,仿佛被放大了無數倍,他感覺到了那些忐忑,想起自己剛才又一次不受控的行為,霎時有些自責和難堪。

其實類似的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情形在東萬的人面前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甚至像今天這樣的還算是比較輕微的表現,他周圍那些親衛隊的人也早已習慣。極道世界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除非太過分也很少有人會主動去提醒萬次郎,連看著他殺人都不會有什麽表示,又何談對這些小情緒有什麽反饋。

而那些見過他殺意的陌生人?如同前文所說,大多數再也開不了口表達什麽‘感想’。

這還是萬次郎第一次見到不熟悉的人面對如此的自己時,最真實的反應。他本來就經常為此而煩惱,這下更是覺得把什麽都搞砸了。控制不住情緒;對生命抱著漠視的他不配去接近普通人,只會給他們帶去糟糕的經歷…

‘助手吧,Mikey……拜托你不要把武小道拖下水。’

‘Mikey,我不希望身邊的人再受到傷害了…真一郎大哥、艾瑪…我不希望連她也變成那樣。’

腦海裏,一時是當年堅仔跪在地上求他放武小道走;一時又變成伊佐那垂著眼簾略顯無奈的臉。佐野萬次郎只覺得腦子都快壞掉了,明明……阻擋自己的家夥殺了不就好了?把那些家夥都除掉又有誰能傷害到他們?

對啊,剛才那兩個人,殺掉不就沒人知道了——思及此,他便立刻轉身走了幾步打算離開。

然而身後那個沒有再開口說話的女人,卻不知為何伸手拽了拽他揚起的衣角,雖然並沒有抓住,但萬次郎能感覺到洋子始終灼灼的視線。或許是內心僅存的一點自我;或許是想要親近他人的隱秘期待。最終,他在猶豫了一瞬後,勉強壓制住了那些粘稠如黑泥般的念頭,選擇了轉頭回來坐下。

只是那些勇氣早在剛才那個瞬間用完,也再沒敢和她說上一句話。

其實洋子倒是想說幾句什麽緩和一下氣氛,畢竟是伊佐那名義上的弟弟。即使自己有些怵他,但這樣也不是個事兒吧?

然而她屢次側頭看向對方,萬次郎那凝重的臉色和他身上明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勢,讓她的神經也格外敏感,幾次張了張口,卻始終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

她實在是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突然就要走,但在自己條件反射抓了他的衣角後,又黑著一張臉好像很不耐煩地坐了下來。

同樣也覺得是自己搞砸了的洋子,忍不住覆盤起難道是自己剛才的應激反應讓對方覺得太冷淡?傷自尊?還是說錯了什麽話讓他生氣了?內心對於萬次郎或許比伊佐那更難搞的印象變得深刻,越思考就越擔心開口觸到對方的雷點。

都害怕一不小心開口就會讓雙方的關系進一步‘惡化’,這樣的誤會最終使得兩個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地看完了這場如坐針氈的場地賽,以至於都沒看仔細,只知道安彥最終獲得的名次意外的還不錯。

離場的時候萬次郎才終於敢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洋子。他對上女人清澈透亮的淺棕色眼瞳時,鬼使神差地伸出了一只手過去,卻在她猶豫著思考對方是要握手嗎還是如何的時候,剛擡起便立即收回去揣進了兜裏站了起來,不等她反應,就已經轉身隨著人潮離開了。

只留洋子坐在那兒,低頭握了握手心,一時有些心情覆雜。

她剛才看比賽的途中就一直在想,那兩位粉絲還沒來之前的萬次郎跟自己腦子裏,依照伊佐那說的那些話而建立的人物模型並不太接近。可後來發生的一切有些太突然,搞得她現在還沒回過神來。

或許自己……不該下意識那樣防備的。她還是該鼓起勇氣和對方說說話,萬一說著說著他就情緒變好了呢?或者試試像對待小時候的伊佐那一樣?

洋子忍不住如此想到。

說不定對方是特意為了自己而來,卻這樣不尷不尬地結束了兩個人的第一次會面……而且因為伊佐那常常擔心這個弟弟會傷害到他人所以一直很防備,萬一被他知道,後面也不清楚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

完蛋了啊洋子!!你在伊佐那唯一的親人那裏肯定是留下了一個超級壞的印象!!

回去的一路上她都在後悔和糾結,進家門的時候甚至做賊一樣張望了下伊佐那在不在……家裏並沒有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的事。她擡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7點多,是出去了,還是沒回來?

伊佐那當然無從知曉自己千防萬防下,萬次郎依然和洋子完成了一次算不上見面的失敗接觸。他到家就已經很晚了,洋子剛剛洗完澡出來正盤腿坐在沙發上端著一杯布丁然後盯著電腦很嚴肅地模樣,很顯然她已經專註到沒發現自己回來了。

“在幹什麽?”

“?!”突然聽見聲音後,她嚇了一跳,然後一邊轉過頭來一邊‘啪’地一下就關上了電腦“你回來啦!”

正轉身掛外套的他沒註意到洋子心虛的動作。

“吃過飯了嗎?今天回來很晚誒!”未免被伊佐那發現自己剛才正在網上搜索‘和對象的家人見面後沒有留下好印象該怎麽辦’之類的問題解答,洋子立刻丟下電腦幾步走到了對方的面前開始轉移話題。

伊佐那也不可能和她說今天出去見了室町綾子,順便接了個麻煩活兒。所以他沒有接後面的那句話:“是挺餓的,有什麽可以吃的嗎?”

“我晚上吃的面包還剩幾片?要不我給你烤兩塊做個三明治吧?不過沒有其他配菜,倒是可以煎個蛋之類的……”

她聽完自己說的話果然轉身就往廚房的方向走去,伊佐那看著對方明明不愛做飯,可卻還是忙碌著想盡量滿足他的模樣,胸腔裏暖洋洋的,就像是此刻屋內頂燈灑下的暖色光。他幾步走過去,從後面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將正準備把面包片放進面包爐裏的洋子打橫抱起。

“幹什麽呀你!不是餓了嗎?”

“嗯,餓了。”

他低下頭抵住了洋子的額頭,紫色的眼睛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想吃什麽的意思不言而喻。

洋子紅著臉,臉色明明是不太讚同,結果還是敵不過男人邀請意味明顯的目光。在她仰著頭擡手環住了他的脖子後,伊佐那咬上了對方柔軟的嘴唇,她口腔內似乎還殘留著之前吃過的布丁的甜香味。

“桃子味的。”在親吻的間隙時,他這樣篤定地說了一句然後用輕笑聲堵住了惱羞成怒的洋子未說出口的那些話。

溫暖如晝的燈光,如膠似漆的兩人。

此時此刻伊佐那才確信自己做下的那些決定是多麽的正確。

雖然他讓鶴蝶去查證一下室町綾子的話,但其實在和稀咲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對方聽完便已經有些把握地說估計不會有假。

‘你可能不太接觸到那些以詐騙為主業的家夥們,我倒是認識不少,你得來的情報我覺得可信度大概在90%了。新來的,看起來家大業大,花錢大方,對賭感興趣甚至喜歡聽人吹牛拍馬……這完全就是他們最喜歡的豬仔了。’

稀咲說完最後的那個詞後,帶著十足的嘲諷笑了笑‘聽聽,豬仔,這就是騙子們對你口中那個男人的定義。’

伊佐那並沒有和稀咲講這些情報是從哪裏來的,他只說了是有人找到自己買兇提供了一些消息,而對象正巧是他在查的那個在地下賭場裏做假賽的家夥。當然,他也知道以稀咲的聰明程度,肯定也明白自己查賭場的事本來就是因為有人疑似想動洋子,所以對方根本沒有多問,配合得很積極。

已經在洋子的事情上栽過跟頭了,稀咲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再以此做什麽文章。

‘那你覺得買主想要的方式能成嗎?’

一般找到極道去殺人的,多是簡單粗暴,反正只要人死了也和自己沒關系就行,不會對方式有過多的要求。畢竟極道又不是什麽殺人屋,可不會培養什麽職業殺手。以至於,雖然伊佐那主要負責的是這些殺人放火的事吧,但他遇到要花點功夫搞定的對象時,就像之前想給片月淳一和宮城修次做局一樣,都是找稀咲來處理。

論陰謀詭計,對方才是個中高手。

‘能啊,不過用我們自己的會所來搞這種美人局有點太浪費了。’果然,稀咲也就推著眼鏡想了片刻便有了主意,甚至還是一箭雙雕的謀劃‘正好,買主說的那幾個酒吧裏有前段時間跟我有些摩擦的幫派的店,就借借他們的場子。到時候再和手冢警官那兒透點口風,給那群家夥找點事做,免得嫌命長還來惹我們東萬。’

他們倆很快就敲定了一下整個計劃的細節,就這樣,在對方根本不知道的黑暗角落裏,便給那個叫金春嘉津幸的男人的人生畫上了句號。

一個人的命值錢嗎?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對於洋子來說生命從來都是無價的,她永遠願意花無數的精力去考慮無關之人的情緒、權利、價值……就連小時候,她唯一讚同自己打架的理由只有在他被人欺負後的反擊。

她的心很大,可自己的心卻很小。

感覺著洋子急促的呼吸聲,伊佐那抓著她肩膀的手越發用力。在終於緊緊抱住她的瞬間,聽著她低低呼喚著自己的名字時,他的心臟快得仿佛要停掉,腦子裏一片空白到似乎接近了死亡。

她就是他的命。

那為了‘活下去’,自己做的所有事也不過是——‘正當防衛’的反擊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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